主题: 拉胡琴的老人

拉胡琴的老人

在玉锦梨园里赏花大半晌，顺路来到了小吃街上。小吃街的规模不大，不过几十米长，一眼就能望到头。我还是愿意逛一遭。要不，还看些什么呢，实在没有吸引我的地方。小吃街上就两三家打煎包的，四五家烧烤的，再就是些卖手工艺的、小食品的，别的也没什么了。正是中午时分，卖煎包的有些忙。乔庄煎包是有些名气的，当地人不一定喜欢，那些外地人怎说也得尝一尝。所以，生意兴隆，等着的人不少。别的就门庭冷落了。

从东走到西，尽管步子很慢，也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头。刚要转身回来，蓦地，听到胡琴的声音，一高一低，断断续续，声音并不悠扬。甚至，觉得有些刺耳，我还是循声望去。就是在小吃街的最西面，一个老人戴着墨镜，旁若无人的拉着他的马尾二胡。起初，我还以为他是个卖唱的，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装有钱包的口袋。走近了，并没发现有放钱的碗或是纸箱子啥的。拉二胡的老人面前就一个窄木柜，柜子里放着几把旧二胡。他身后是一辆破旧的三轮车，三轮车上一件短黑袄，上面些油腻和灰土。老人坐在三轮车和柜子的中间，一块青布搭在腿上，放着二胡，老人就那样静静地拉着他的二胡。

老人带着变色镜，那样子很像个盲人。坐在那儿雕塑般的，只有双手在动。他拉着的二胡看上去很旧了。如果丢在路旁，除了拾柴的，不一定会有人捡拾。拉得二胡的也确实不好听，沙哑、生硬，说不成调儿觉得是对老人的不恭。可是，感觉实在刺耳。而老人拉得是那样投入，真有些自我陶醉了。

当我盯住他的眼睛时，才知道他是眨眼的，不是个瞎子。也才发现他面前有个线谱架，上面夹着五线谱。我探着身子往里面的架子上瞅，他动了一下，竟吓了我一跳。他从眼镜上面瞅着我，并没有停止拉他的二胡。我就有些不好意思，故意看着支架，才发现对着我这面的支架上也是张五线谱，只是纸张太旧了，字儿又小，我一时没发现。

老人看到我，拉得二胡好像比刚才好听了些，音调也柔和了。我装出懂的样子洗耳恭听着，一副虔诚样。老人越发拉得投入，弓杆上扬下垂、来来回回、停停顿顿，那么得心应手，拨弄琴铉的手指摁压有力，音色很准，听着舒服。看来，老人发现了我这个知音，就认真的拉着。我有些感动，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装着钱包的口袋。

说真的，我很想接济老人些。可是，没有发现盛钱的瓦罐就很唐突的施舍，怕被老人误会，再认为是对他的羞辱，适得其反就尴尬了。我知道，干这行当的都是有些有才气、有骨气，也有些迂腐的人，一向心志很高的。

一曲完了，老人停下来，把二胡放在一边，拿下腿上的青布抖掉上面的白粉子，脸色舒展了些。我故意俯下身子看他柜子里的二胡。我想，他不卖艺，一定是卖二胡的了，就做出要买的样子。否则，我如何和老人搭讪呢。

老人却冲我摆摆手，那意思，不卖。我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一下，就有些摸不着头脑，那老人来这儿干什么，不讨不卖，是来为梨花节捧场的？说实话，看老人的穿戴，说是卖艺的，没一个人怀疑。就是说他有点儿智残也不过分。老人其貌不扬，甚至是丑陋，看上去也有些呆傻。从他的反应上，才知道他是个正常的人。

我想和老人谈几句却发觉老人对我没多少兴趣，又拿起二胡调试着，完全视我为无有。我知道，身怀技艺的人都有傲骨，一般不会跟人交流的。我倒是自讨没趣了，只得默默的走开。

走了不多远，二胡又响起来了。细听着，觉得顺耳了些。就停下来回头望。老人家的面前没有一个人，很多人走过，根本不看他一眼，也视他为无有。独我注意到他，他却不理我。

说真的，对老人，我心里是有同情的。就是他的冷漠也没打消这份同情。从琴声里，我感觉老人孤苦伶仃，生活不好。也感受到了他的悲苦和无依无靠。可是，他的清高孤傲，又低不下头，只有用琴声发泄他的愤懑，一定是这样的。

于是，我竟不知怎样做，在琴声里发呆。此时，来来往往的人竟注意我了，谁从面前走过都看我一眼，我只好快步离开……

王子营

二〇一六年四月十一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