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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7/3/6 14:46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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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家拾忆——我该和娘说些什么

昨儿，妹妹来，虽然没说，我也知道，后天是娘的祭日，算起来，娘走了已经六年了，心里的悲伤淡了些，见了不再悲悲啼啼，却也刻意回避着不说。送她下楼来，她才小声和我说，我说知道，供品都已经买了。妹妹很欣慰的样子，“那这次我就不准备了，等清明的时候准备好给你送来。”

是的，六年来，都是妹妹准备上坟的供品，说了很多次不让她弄，捎点纸钱来就行，妹妹总是不干，一再说供品她来准备，只让我们去上坟。我知道她的心情，通常不会再坚持。老家的风俗，闺女是不能去上坟的，闺女来娘家给娘上坟，不但村里人笑话，还能方得娘家人不旺。当然，这都是老迷信。可是，妹妹很在意，总是避讳着，就为娘准备些供品，心里也好受些。

娘是心梗走得，就是今日儿。昨晚上，妹妹走后，心情就不好。今儿更是，心里总是一股股酸楚。

记得六年前这日，晚上做了个不好的梦，梦见自己下牙齿突然地掉了，满口的血……

吓醒后，后半夜就没睡着，一直提心吊胆的，一大早起来，就想回家看看。其实，正月十五时，娘来过我这儿看灯，我还陪她去新建的人民公园逛了逛。当时，她的身体看上去很好，脸色也好看，就是脸上的皱纹多了些，眼里也有些浑浊。我还问过娘是不是眼儿有问题，看东西清楚不。娘说很清楚的，也和我说，俺和你爹在家里，有啥事儿给你打电话，要是忙得话就别光往家里跑了。听了娘的话，这些日子就没回去，算起来有二十多天了。

可是，一个噩梦，心里惶惶的，和妻说了声，就想回家。匆匆收拾一番，到储藏室一看，电动车忘了充电了，就有些泄气，想坐车回去吧，就有些犹豫。回到楼上，妻就抱怨，一早起来和掉了魂一样，我心里却无名的火，冲妻吼了几句，就吵了起来，早饭也没做。中午接女儿回来，饭还没吃，妹妹就打电话来，说爹打电话给她，娘住院了……

过后想想，这个梦还真准。是偶然巧合吗？我一直不这么认为。这些年就是后悔，要是那天回家，娘早些时候来医院，也许不会走。

就是今儿啊。今儿，我不想回忆些伤心事儿，悲悲戚戚的，要是娘在天国有知的话，也不会开心儿。于是，就想着娘那些高兴的日子。哪些日子是娘高兴的？小的时候，娘过穷日子，吃苦受累，家里坡里有干不完的活儿，记忆里，爹在外面干临时工，娘拉扯着俺姊妹三个，队里分点东西都是她自己往家捣鼓，很吃力。最初的模糊记忆，娘推着一车白菜回家，在院子里还歪了，轧死了我的小狗，我好一通的哭，这以后儿，娘当个笑话说，这是娘高兴的日子吗？我摇摇头，过着苦日子，还能高兴得起来。积攒了几年，日子好过些了，又巴结屋，屋盖起来了，又过了几年穷日子，当时，吃饭都成了问题，要不是姥娘家接济着，恐怕就揭不开锅了。

是的，包产到户那几年，日子都好过了，俺们也长大了，娘的笑脸多了，地里的活不光她一个人干了，俺也能帮着她干，应该是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吧。星期天上坡，我都是赶着牛车拉着娘，娘不再走着去，她坐在车上很惬意。要知道，洼里的地，离着将近二十多里呢，下洼干活娘最怵头。人家里，都有男劳力，会骑自行车，不用妇女去。娘就不行了，洼里的地得靠她自己，学会了自行车也不敢骑，只凭两条腿走，早晨乌黑黑的就起来，捎上干粮就走，下午回来到摸门子，空人走还可以，最怵头的还得背上一大包袱东西，二十多里的路呀，最吃累了，娘也最怵这个。

因此，在村里，娘的能干是出了名的。说心里话，不是她能干，是她不干不行，不干谁帮她呢？我初中毕业那两年，应该是娘最欢快的日子吧？家里的重活儿都是我的，娘只是跟着，重活儿不用她了，我打药，她修花，我拔绿豆，她就在树荫下摘荚，二亩多地的活，大半天就干完了，下午，太阳不那么毒的时候就回家，娘的话，这干活就像旅游儿，很舒服呢。

    女儿出生时，娘也是很高兴的，这可是她日思夜盼的，盼了多少年，看见人家的孙子孙女，她总是抱抱，稀罕稀罕，也常和俺说，快结婚吧，趁着俺身体好给你们看起孩子来，你们也不受累了。那个时候，家里刚刚安定了，没二年，俺兄妹三个陆续成人，很快都有了孩子。那几年里，娘虽然累，可是，她脸上总是笑着……

    还有她高兴的日子吗？我竟想不起来，这以后，她就病缠身了，可很能忍，从不说哪儿不舒服。我知道，她是不愿意给自己的孩子添麻烦。

    这么想来，娘这一生竟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。于是，我就努力想着娘的高兴，来回梳理，还有哪些呢？和娘相处了四十一年的时光，其中还包含着自己不谙世事的日子。今日儿，我竟理不出头绪了，只想着明儿去上坟，我该和娘说些什么……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王子营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二〇一七年三月六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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