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流浪的老妪

流浪的老妪

 

垃圾桶旁坐着一位老妇，她双手捂着脸，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，像一座雕像。也许是累了，她在小憩，我这样想。因为,她一直闭着眼睛，走进些才看清，那满是细皱纹的眼皮时不时的颤抖着，我就松了口气。可能是她耳朵有点聋，那么些嘈杂声，一点也不惊扰她。

这是怎样的一位老妪啊，一身灰尘，就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似的。霜降的时节，是冷了，她，一块酱色的围巾包了头，额头露出来的一缕斑白的头发焦枯的圈着，上面还挂了些细草屑，看不清她的脸，她的一双枣树皮似的老手捂着呢，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，干裂的缝里才看到一丝血色，几只苍蝇专盯着那裂开的伤口，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。对，她还穿着对襟的黒褂子，还帮着扎腿，就像是从六十年代走来的老人，她脚上的那双鞋倒是现代的黑条绒老北京鞋，看上去也有些新，像是刚买了不久。她身后一个被褥卷，豆面子褥子有些显眼，一旁却是一堆刚从垃圾桶理捡出来的碎箱子纸片和几个矿泉水瓶子。于是，我就确定她是位流浪的老妪。

光注意一旁的老妪了，一条黑色的流浪狗走到跟前，吓了我一跳，看它干瘪的肚子，根根肋骨露着，浑身脏兮兮的，却一点也不怕人，它甚至闻了闻我的脚，吓得我赶紧躲开，光怕被它咬一口。对于我的退避和拒绝，它看了一眼，甚至友好地冲我摇动了一下它那耷拉的尾巴，见我没反应，就晃动着身子来到垃圾桶旁闻着，像是找吃的。看这条流浪狗一点也不怕人，我就猜想这是被抛弃的一条宠物狗，虽说是一条土狗，狗像不赖。我知道，狗是最忠诚的，哪怕是被抛弃，对人还是很信赖的。流浪狗围着三个垃圾桶转了一圈，又凑近老妪嗅闻着。

老妪像是被她惊醒了，动了一下，看到眼前的狗，她一点也不惊慌，就看她伸出手想抚摸一下狗头，流浪狗像是往着她害怕，缩了回去，夹着尾巴就想离开。谁知，老妪从身边摸出一个白色泡沫饭盒，打开来，里面有些白米饭，上面还有几片青菜叶。还是几只苍蝇嗅觉灵敏，一下子扑在米饭上，一副贪婪的样子。而流浪狗看到老妪手中的饭盒也站住了，晃动了几下尾巴，一狗脸的巴结像。老妪手动的很慢，端着饭盒的手还抖个不停，这是哪来的盒饭？我猜想，或是垃圾堆里捡的吧，她把饭盒放在地上，嘴里发出了一些声音，像是唤狗来吃，看她满脸的皱纹也舒展了些。流浪狗很快凑过来，看来是饿坏了，大半饭盒米饭，几口就吞了下去，又伸出红舌头舔着，把饭盒舔得干干净净，而老妪伸出粗燥的手抚摸一下狗头，狗身子，狗也不躲开了，狗尾巴不时晃动着，老妪又从身边摸过一个大纸杯，往空饭盒里倒了些白色的东西，我猜那一定是豆浆，狗就用红舌头舔着，狗耳朵也动了，看上去精神了许多。

流浪狗舔完饭盒里的豆浆，就靠在了老妪的身边，用嘴闻闻她，用身子蹭蹭她，并在她脚下趴下了，老妪就不停的手抚摸狗身子，还把狗身上的草屑拿掉，又给它梳理着毛，流浪狗很享受的样子，甚至倒下来，四条腿朝天，把腹部露出来让她挠。仅仅是半盒米饭，狗就这么信任她。老妪呢，对狗显示出慈爱之心，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的抚摸。

她的孩子知道她在外流浪吗，还是她本身就是个孤寡老人？按说，现在社会好了，农村都有了养老保险，想老妪这样的还能吃上低保，不该走到流浪这一步啊，难道老人有病，精神有问题，或是走失了，寻不到回家的路，就在外流浪？我想着，就走向前想问问她，也许我能帮她些什么。

老妪歇了会儿，像是有精神了，就想站起来。看她双手扶着地，试着起了几次，竟没起来。狗像是懂得了她要干啥，一股碌爬起来，看着她，不停地摇着尾巴。我想向前扶她一把，她已经慢慢的起来了，起来后，身子晃荡了几下，还有手捂着额头，又一手扶着垃圾桶，总算是站稳了。

我来到她身边，和她说了句，“需要我帮些什么？”我怕她耳背，声音就高些。她看到我站在她身边，怔了一下，像是吓了一跳，老脸上有些惊慌。我忙又说了一句，她终于听明白我说啥了，竟冲我笑了笑，老嘴张了张，却没说出话来，“你老家是哪里的？”我不死心，又问了一句。她依旧笑着，看她表情，有些憨，有些愚，像是没听到我说啥，又蹲下身来，捡着地上的瓶子和碎纸片。哦，我这才发现，她身边还有个满是油污的蛇皮袋子，里面有些捡拾的塑料瓶啥的。我想帮她把蛇皮袋子打开，那条流浪狗还以为我抢它的东西，嘴里呜呜的，冲我呲牙列嘴，吓得我不敢动了。就见老妪把捡来的破烂收进袋子里，连那个饭盒也放了进去，又背起包裹，提起袋子要走，临走，看我一眼，那是一脸的沧桑啊。

她走了，慢慢的向前走着，那条流浪狗也对我放松了警惕，跟在老妪后面走着，走出不多远，还回头看看我。我默默的看着，一位流浪的老妪，一条流浪的狗，在我眼前慢慢地远去，老妪要去哪里啊，这是谁家的老人啊？我知道，以后，也只有这条流浪狗陪着她，和她相依为命了，唉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王子营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〇一七年十一月二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