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花的记忆
啥少了稀罕啥，盼场雪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对于前些日子那些小零星儿，惊喜后是遗憾，落在地面，瞬息不见，只是看到地面上一些湿，那些雪沫儿，只有落在肩头上，才看清，是那样的娇弱和羞色，很快地，化作一滴小水珠，纷纷躲进我的衣服里，就那样，我在楼下站了半天，衣服都潮湿了，小雪花儿也没留住。今夜好，雪花儿大，称得上纷纷扬扬，这可是很长时间没见的风景了，心里顿时惊喜起来，伸手接着，细细看着，玉米粒大的雪片儿毛茸茸的，满身都是，还落在我的镜片上，好奇的看着我，像我问候。这很像小时候，我站在院子里，硕大的雪花很快落满身，那时，虽说没有眼镜，却挂满睫毛，遮挡我的视线，我不得不摇头晃脑的把它们摔落，又舍不得离开，我喜欢听簌簌落雪的声音，喜欢看院子里的角角落落白起来。是的，落雪不冷，只要没有风，还能感觉得些温暖，对穿着单薄的我，在冬里，应该是最舒服的一天。因为，湿不了衣服，娘只是在屋里喊我，并不强制我进屋，进了屋我也不消停，还影响她做针黹。因此，就任我在院子里看雪。那时的雪真大呀，说是鹅毛一点也不夸张，飘飘扬扬的，就像是很多人在半空中撒。很快的，地面上就厚厚的一层，要不是我不停的走动，很快就淹没了我的绑，围着院子跑一圈，再回头，脚印荡然无存。当我快变成个小雪人的时候，娘不干了，出屋来，训斥着，抓着我一只胳膊，几乎是把我拎进屋里，把屋门关死，我只能扒着窗户向外望，从身上抖落的雪很快化了，湿了地面。还是屋里暖喝……
我站在人家楼前的广场上，也盼望这样的雪。可总事愿人为，仰起头望着，担心起来，飘落的雪花稀疏起来，很快的就停了，这短暂的、喜悦的邂逅后，只有叹口气，走到人家楼前，摁着门铃还回头再望一眼……
当走出人家家门，已经快十点了，天空虽是灰暗的，雪却没有了。这些年里，这雪呀，真是成了稀罕物。不像小时候，一冬里，怎也得几场雪，那时，雪后，几家愁，厚厚的一层，扫帚扫不动，先用推耙、铁锨堆，再用扫帚扫。天冷还好，雪不化，路好走。这要是大雪后天暖和就坏了，院子里的雪推出来，都堆积在胡同里，胡同又窄，只留下窄窄的路，比田埂都窄，这要是雪化了，胡同就成了水沟，还流不出去，出门就得穿水鞋。这时候，家里要是没水，娘是不敢去井里挑水的，井沿上厚厚的冰，很滑，也就是那些男人敢到井里汲水，爹不在家，娘只好融化了那些干净的雪做饭。没水化雪水，要是没柴就麻烦了，从雪堆里扒拉出来的柴子潮湿，娘费好大劲点着了，光冒烟，一会儿屋里就呆不住了，娘咳嗽个不停，俺也咳嗽个不住，在这满是烟的屋里，谁也看不见谁，咳嗽着、捂着嘴跑出来，哪怕再冷也站在院子里等着。有时候，这些烟真讨厌，门窗都打开还赖在屋里不出来，就是散出来了，屋里还有股浓浓的烟味。所以，雪后融化的那些天了，烧火做饭成了最受罪的活儿，这活儿是娘的，娘是家里最吃苦受累的人，吃最差的饭，干最多的活。 回家的路上，我还是祈求着再飘点儿雪花。这可是一冬了，三九天里，正是下雪的季节，已经关注天气预报很长时间了，省市的天气预报信不着，只信中央一台上，无论是看多么精彩的节目，到了天气预报时间，忙播过去，忍受着那些广告的煎熬。几晚上，卫星云图是覆盖着山东半岛的，虽说不在主要区域之内，这也使人惊喜了好几天。没想到，却是这点点雪，和上次差不多，只是比上次雪片大些，飘雪的时间却短了不少，一样的失望……
这已经是过了多少年了，没飘过一次像样的雪。也忘了从何时起，雪都去了南方，下得还很大，从没见过雪的南国飘起了鹅毛大雪，北方却很少见雪的踪迹。这就叫世事无常吗，连自然都这样，不可能的事成了可能。那善变的人呢？其实，我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些什么，有所指，却想不清楚，像似隔了一层纸，一捅就破，又像隔了千山万水，遥不可及。雪花，扰乱了心扉，并最终汇聚一点，老家清晰起来，那矮墙头，破木门，还有那把锈了的锁，从没锁住过我，不管娘在不在家，我总能家去，窄窄的门上槛三下两下我就爬过去。门道那棵叉把老枣树，攀上去，我就像敏捷猿猴，爬上矮矮的西屋，偷娘晒得干枣吃，整整两筛子大红枣，被我偷吃的一个不剩。娘像是忘了晒得枣，直到一场小雪后，对了，那一年冷的早，雪来得早，刚刚把满地的柴子收回家来，娘抬头看，发现了屋顶的筛子，搬来凳子，还小心翼翼的用手托下来，却托了个空筛子，当时生了气，一下子扔下来，这可是留着年上蒸糕用的，并马上认定是我偷吃的。娘又把个空筛子扔下来，气急而笑，“你就偷吃的一个不剩啊。”我就抱着那棵枣树在门口，一声不吭。
小雪花儿就像刚才那样，落了我满身，娘怎喊我，我也不进屋，抱着枣树不撒。娘说好话了，“吃了就吃了，不比饿着强，长这么高，幸亏那两筛子枣呢。”我却落了泪，好像偷吃了枣还委屈……
都到楼下来了，我抬头望着，盼着再落些雪花儿，因为，总想不够，又怕忆不起……
王子营 二〇一八年一月九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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