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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8/2/11 16:30: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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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闺女

农村的风俗，闺女不能到娘家过年，娘家娘也不能在闺女家过年。具体怎个说法，有啥忌讳，还真讲不明白，老辈里就是这么传下来的，三芹虽说在城里生活了二十多年，这个风俗她还是很在意的。不单是她在意，老太太也很在意，腊月二十就嚷嚷着要回老家了，要不是天冷，三芹强留了几天，老太太说啥也不住了。

是啊，自从送暖后就来到闺女家，一个冬啊，三个多月了，说不想家那是假的。虽说老家是几间土坯屋，八十年代盖得，三十多年了，屋顶子光落土，门窗也都坏了，关不严，透风撒气的，墙也歪斜着。可是，那毕竟是自己的家啊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，她就是这样的心态，还是恋自己住的地方。平日里不敢说，三闺女脾气不好，一说就顶她，不给她好气，上来就一句，那破屋还能住人呢，墙缝子都伸进巴掌去，想把自己冻死啊，看看你那三个儿子吧，说了多少次，也没给你修的，就是一坨泥的事，谁也不给你动弹。不说别的，来了这么长时间，给你打了几个电话？

一说这些，她就无语，替儿子们分辨几句吧，更惹得三闺女斥责她，说她护犊子，都不管你了还把他们当宝贝护着，你说说你……

是的，三闺女的话不假。可世上有狠心的儿女，没有狠心的爷娘，手心手背都是肉，六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，他们也不是不管自己，都忙呢，天天干活，哪一个闲着，不干活又没个来钱的路，就是大芹和二芹两个也是这样，一个在饭店里干，刷盘子洗碗，一个在小区里打扫卫生，挣个钱都不容易，不像三芹，事业单位里，天天上班风淋不着，雨刮不着，挣个钱多易呀，月月发，空闲又多些，有大房子、有暖气，屋里暖煦煦的，多享福呀，这些年里就来这儿过冬，女婿也是好脾气儿，又不嫌弃，也算是享了她的福，就是她脾气不好，不管好话歹话都是一个腔调，听了心里很不舒服，不但对她，对那女婿也是这个样，从没见她有过好脸色，话说不了几句就训斥，还当着她的面打人家耳光。幸亏女婿是个好脾气儿，识大体，从不计较，笑笑也就过去了。可是，她看不下去，说了闺女几次。闺女也知道错。

唉，六个孩子，数三芹脾气不好，数她有出息，那几个撵不到学校里去，而她就光知道学习，啥活不干，最终考出来享了福，自己也得了利。

所以，知道闺女脾气不好，说啥她都听着，要不怎样呢，从小就这样的脾气，随谁呢，她说不上来，老头子也是个绵软的，自己也是个随和的，他们几个都随，单单出了个辣头，可又是个最孝顺的。

虽说，有时候替那几个孩子说话，心里其实也烦气，自己一冬在这儿，没一个来问问的，电话也少打，大芹二芹倒是来过一次，却空着手来的，人家说三核桃两枣的，她们连三核桃两枣的都没拿来，光闺女还好说，不在乎，不是还有女婿吗，让人家怎看，不都小瞧了，一来就来好几天，大人来罢了，还都带了孩子来闹哄，她自己的想法，还不如不来，吃着的，喝着的，临走还有拿着的，谁也不说给自己留个钱，哪怕是让让也好，面子上也好看，却根本没这个想法。

不单是闺女，三兄弟也是，在家时，冬天里还轮着给自己买炭，来住了好几个冬了，这个钱也不给了，好像自己就该三芹一人管似的，自己这临回家，三芹又张罗着给三个哥哥买年货，她就看不惯，平日里他们又不给俺一分钱，俺又在这儿不用他们管，你还给他们买东西。

三芹一句，你别管，三个嫂子不惹你生气就很好了，你还怎的，指望她们管你呀，你也不看看，村里几个管老人的，都说养儿子防老，就属这句话不对，从老辈里数，村里有几个孝的？你就知足吧，不惹你生气，有啥事儿都凑面，不比以前好了、知足吧，平日里都说得过去就很好了，给他们捎点东西，回家有啥事儿叫他们干也痛快些，你啥也别管了。说着，又拿出五百块钱给她，并叮嘱她，回家别提你那养老保险的事，一家子领一年，说好的事，别再生是非。

闺女一提起这事来，老太太就来气，他们不给钱也就算了，自己的养老钱他们都轮着领，自己捞不着一分，都说不出嘴去，养老年算起来一年也一千多块钱了，够自己花的。可是，这个傻闺女，三个哥一提这事，她还没来得及说啥，这个傻闺女就替自己做了主，养老钱你们轮着领，只有一点，不让娘生气就行。自己不生气嘛，都憋在心里呢，哪里有光指望闺女的，上次生病，三万多块钱呢，都是这个傻闺女出得，上面报销的那部分钱领出来，哥三还分了，大芹二芹还不满，说一样的孩子，也有她们得份。她一听就生了气，冲着两个闺女发火，啊！俺长病，花钱陪床都是三芹的，一个多月里，你们去了几趟？去一次当客似的，吃的、喝的都是三芹花钱，你们花了几个钱，不就是花个路费钱吗，你们谁住一晚上了，是给俺端屎端尿的，还不都是三芹的，你们还有脸这样说，有良心没？俺欠当没你们这几个孩子，光生了三芹一个。

老太太说得是实话，也算是替三芹抱不平。谁知，三芹倒过来斥责她，说她们风里来雨里去、洗盘子、打扫卫生的，挣个钱不容易，俺的钱来的易，不花俺的花谁的，跟你说了多少遍，啥也别管，舒舒服服的过几年比啥都好……

老太太心里话，这个三闺女看着精神，其实傻。兄妹五个都耍她呢，她还对他们可客客气气的。你有那个心，他们又没那个样，还倒过来哄着他们。就说年上吧，闺女走娘家成了地主，烧菜啥的都是三芹的，大芹和二芹帮着，那三个儿子家子倒成了客，都是打电话催才来，来了啥也不干，大年上的就带了几张嘴来，只知道吃、玩，饭不摆好了不吃，吃饱了一抹嘴就做到炕沿上看着，眼里还四处瞭拉，那是看有啥东西。唉！本末倒置了，怎就都这样，有老头子时就看不惯，说了几次，媳妇都不上门了，三个儿子也不凑面了，老头子死了这几年，之所以一家子又能凑在一起，还真是三闺女的功劳，那是她用东西买着他们，她替三闺女叫屈……

老太太还想着呢，三芹已经列好了所要买的年货，给三个哥每家两桶油，一盘刀鱼一箱酒，再加上一袋子饺子粉，差不多二百块钱，和去年差不多，这些东西也挺实惠，你的呢，也都买好了，年上去时再买些熟食，切切装盘就行，简单，就这样定了。今儿送你回去，打扫一下屋里，先安顿下，馒肉馅啥的，年二十七给你送去……

老太太应着，想说又不敢说，她很心疼三闺女，忍不住叹息了声……

王子营

二〇一八年二月十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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