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感怀_散文随笔_博兴论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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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8/3/22 17:26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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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感怀

小时候盼清明，那是十分迫切的，不时掰着指头算，一天问娘好几遍。毕竟，过了年有一段时间了，身上缺油水了，嘴又馋了，那种馋不可遏制，何况还有鸡蛋吃。

吃鸡蛋，一年就这一回，平日里是吃不上的，最多春里，娘买把菠菜做咸粥，往汤里打个鸡蛋才闻着鸡蛋味儿。这样的时候很少，大多时候，娘都是把菠菜丢在锅里，跟平时熬汤一个样，最多抓把盐扔在里面，都不炝锅，没点油腥。就这样，也是好的，我把窝头和饼子泡在碗里，呼啦啦能喝三大碗，再要是放点碎干粉就是打牙祭。鸡蛋就别想了，都让娘卖了，换成了盐巴、火柴啥的。

所以，盼清明就是盼吃鸡蛋。吃鸡蛋都在清明这天的早晨。这一天的早晨，大人起得早，都去坟地培坟。老家就是这样的说法，也许听不太懂，如果说扫墓就都知道了。

清明这一天就是祭祖，农村人也称清明为鬼节。传说里，清明这一天，地狱之门是开放的，所有的鬼可以走出地狱自由活动。日出时地狱之门开，日落时地狱之门关。这一天里，所有的鬼都很守规矩，都按时回归地狱。

所以，这一天，世人都起得很早，都把自家祖宗的坟茔清扫的干干净净，借此表达孝心。亲人的鬼魂回来看到后，就很高兴。虽说，阴阳相隔，互不能见。但是，冥冥之中，都会明白想念之情。后人清扫掉坟茔上的枯草腐土，换上新鲜的土，就相当于给祖宗们打扫房舍。听老人说，清扫坟墓时，心里不时的愿为着，默念着六辈老爷老娘，在那边好好的，庇护着子孙后代人丁兴旺，发家致富，无病无灾，福禄全来等等的愿语。为啥是六辈祖先，而是不全部？就是现在我也搞不懂，还问过村里上了辈分的人，他听了只是笑看着我，一言不发，把我看得发毛，脸都有点发烧。他那神情，就像我有毛病似的，怎会问着不孝顺的话，或是大不敬的话。而我偏有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嗜好，专门去问在学校看门的老程。

老程八十多岁了，还精神矍铄，耳聪目明，和他说话不费劲儿。他说也不是懂，只说是老辈里就这样传下来的。应该是六辈以前的祖宗们早已经投胎转世了，就是熬也熬到转世了，最多六辈上的祖宗还未转世，还生活在阴间，所以祭奠时都说六辈，不能说多了，再说多了还不好，祖宗们会不高兴。他这样一说，我忽然明白了，原来是这么回事。这么说来，还真不能多说辈儿，那是大不敬，好像是愿为祖宗在阴间受苦似的。毕竟，投胎转世谁也盼着的，是祖宗们日夜想的，谁愿意在阴间受苦呀。

到了清明这一天，太阳还没出来就去给祖宗们修缮坟墓，还要多说些安慰的话，盼着祖宗们早日投胎转世，祈求祖宗们护佑后世的子孙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。

这一天，南村里人最多，几乎每个坟头上都有人，听不到说笑，都是一脸的恭敬，挥动着铁楸，把自家的坟头修缮的干干净净。那些无主坟看上去就有些可怜。也许，多少年没人来祭奠了，坟头都被野草覆盖着，坟茔也都很小。这些坟的后代都绝户了，或是光闺女没儿子的人家，看上去就很可怜。俺们村里的风俗，闺女是不能去娘家坟头的，那样方得娘家人不旺。这样的人家坟上就显得很悲凉。

当然，十里不同俗。黄河岸边的那些村子，偏偏是节日里闺女上坟，反而是儿子上不上无所谓。不过，培坟这力气活儿大多是儿子，闺女没那些劲儿。这样的风俗，没儿子的，闺女去培坟也可以，不过是慢些，修缮的不是那么好，坟头不是那么高大。农村风俗里，谁家的坟茔大，预示着谁家人丁兴旺，村里人都很羡慕的。而俺村里，闺女要是上坟头，不但是主家，就是五付以内的一大家人看见了也不让，说几句是轻的，弄不好的训斥一番。不让人家闺女来，他给人家修缮一下坟茔也行啊。大多时候，不是不修，只是象征性的扔上几锨土，枯草腐土啥的根本不清理。这还是好的，那些绝了户的人家，多年里没人管，雨季里冲刷啥的，慢慢的，坟茔也就不存在了……

早晨，爹去培坟，娘在家里做饭。要煮的鸡蛋昨晚上就拿出来了。娘搬出小茅囤，凑在煤油灯下数着。俺姊妹三个围在娘的身边，看着娘把鸡蛋一个个拿出来，数上好几遍，再一个个小心地放进去，俺们都是偷着摸摸光滑的鸡蛋壳，娘看见了还吆喝着不让，光怕俺打破了。娘数着鸡蛋，俺们也往往选好了自己想要的鸡蛋。娘煮鸡蛋时，先把鸡蛋在清水里洗一遍再下锅，姊们三个就那样盯着。娘烧火时，俺已经和妹妹去大门上把过年贴的春联揭下来，放在口袋里收收着，好染红鸡蛋。娘做好饭，又去忙别的家务活。姊们三个就做在锅台边上望着锅，等爹回来。那种焦急的心情，我还不时跑去大门口看，有时看好几遍。只要爹进胡同，我就跑回家虫娘吆喝着，娘才掀锅。热气腾腾里，早闻着了鸡蛋的香味。娘先把鸡蛋捞在甸子里凉会儿，等不烫手了再分给俺们，先给奶奶送几个去，再每人分给俺们三个，爹和娘最多各吃一个，很多时候都不吃。俺最多也吃一个，都是小口的吃，慢慢地品，就着窝头，那个香，单独的吃一口鸡蛋，都不敢咽下去，觉得像是暴殄天物。

一顿饭就吃一个鸡蛋，也算是打牙祭，这也是盼了很多日子的。那两个鸡蛋稀罕着，拿出红纸，放嘴里含湿了染红鸡蛋，一直稀罕好几天。吃的时候，常常是捣碎了放点酱油和着当菜吃，味儿很香……

盼清明，直到结婚了，有了孩子还有这样的嗜好。每到清明，总是煮很多鸡蛋，随便吃，满足了自己从小聚来的贪婪。往往吃不了，就匆匆回家送给娘些。而娘呢，也煮了很多，正愁没法给俺们送去呢。娘的话，你们小时日子不好，舍不得给你们个鸡蛋吃，现在有了，明知你们也不缺，可总是想多煮些。娘不但煮鸡蛋，还有鸭蛋和鹅蛋，这都是她集上买的，她的孙子孙女不是好吃这些吗……

娘走了这些年，不再盼清明，想到清明就伤感。也不再喜欢吃煮鸡蛋，生活条件好了是一方面，主要的怕勾起伤心事。真的，平日里，我不吃煮鸡蛋，想起煮鸡蛋就想起以前……

临近清明，这几天里，心情总是不好，总是想着该给娘去培坟了。我不知道怎样来表达自己的感情，心里那些说不出的，只能用一首小诗来寄托我对娘的哀思：“年年清明年年悲，一把新土一把泪。冢上青烟散不尽，风雨愁煞可怜人。”

王子营

二〇一八年三月二十二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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