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鬼精的孙媳妇

手机支付

 

小集上卖的比买的多，清闲下来的买卖人见有客人过，总要推荐自己的货。每当这时候，买菜的总有高人一等的感觉，砍价很硬气，一脸的理直气壮，不卖再到下一家，扭头就走。甚至，卖家软下来说可以卖些，买家也不回头，理都不理，集上有的是买菜的，不缺你那俩茄子，买菜人都是这么个心理。这时候，顾客这个上帝很横气，不小心伺候着，买卖就做不成，钱在口袋里多长时间都不会烂，这菜就难说了，这么炎热的天，鸡蛋碎在地上都很快熟了，茄子辣椒啥的，说烂也就三两天的事，在毒辣辣的太阳底下，满头大汗的摘来，赶了这么远的路，辛辛苦苦的弄来，怎也得换俩钱。所以，会做买卖的人从不得罪买的人，哪怕是赔上一两韭菜二两葱的，反正是自己种的，又不是菜贩子，在斤两上从不计较。

我上集买菜从不买菜贩子的，买他们的菜总有种被骗的感觉。所以，我专找农村人的菜买，农村人憨厚实在，又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，买他们的菜欠当帮帮他们，也问价甚至和他们讲价，但是，从不少付他们钱，有时三毛两毛的也不要了。虽说，工薪阶层就那点工资，但和这些菜农比起来，钱来得容易些，多给他们三毛两毛的，对自己来说也负担得起，对菜农来说，也有个好心情。

集市上，好位置都让些菜贩子占着，他们贩得菜样样多，菜色好，都是鲜绿鲜绿的，所以价格就高。但是，给我的感觉吃着总不放心。如今，种菜也用上了些催生剂、保鲜剂啥的，心理上接受不了，不敢吃。因此，我总是多走些路，到集市旮旮旯旯里去买老农民的菜。

现在买菜很方便，信息化普及了，出门不用带钱，一部手机啥也办了，微信、支付宝支付，咱农民都懂，很接受这个，弄个压塑的四维码牌牌挂脖子上，手机一扫，听到响声，说一声支付成功了，拿手机给菜农看，菜农根本不看，他们很信那个响声，听惯了，响声就是给钱，只管收起手机走你的，支付不成功的可没这个响声。

其实，对于手机支付我心里还是不踏实，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，心里总是没底。只因额度太小，丢失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。所以，也时常手机支付，但口袋里从不缺钱，还是些零钱，买农民自己种的菜，大额的都找不开，十元二十元的还可以，最大的五十元，块儿八角的他们最喜欢。我喜欢和这些老农民说话，觉得很亲切，就是和他们砍价也从不少给他们钱。尽管，农村富裕了，不愁吃喝了，手里也都有个钱。可是，这些弱势的老农民遇上大病大灾啥的还是自己解决不了，小病不吃药，大病不上院，很多农村人都是这样的，尽管新农合帮着解决一块，可自己负担的那块还是负担不了，这是现实的问题。所以，看到这些老农民，心里总生些怜悯。

集上有个长卖豆腐的老人，光买他的豆腐，和他混了个脸熟，碰上总是打招呼，看他买卖忙，也就打个招呼走过去了。老人的豆腐做得很实在，他自己的话，都是自己种的黄豆做得，从不买豆子做。如今，谈转基因色变，又分不出啥是转基因的，啥是不转基因的，还是自己种的好，自己留的豆种，从源头上拒绝了转基因，自己做的豆腐从不掺面粉，是卤水点的，从不用石膏，老辈里怎么做咱还怎么做，这是祖传下来的，俺贾家三辈里都是做豆腐的，尽管放心吃。真的，老贾的豆腐闻着就有股豆香，尽管一家人都不怎么喜欢吃豆腐，隔些日子我还是买一回，不为别的，只为和老贾说几句话。老贾很能说，割着豆腐嘴里也不停，他是手杆子秤，给谁秤，秤都是高高的。我曾经问过他为何不换个电子秤，那多方便。他说习惯了，这杆秤可是老辈里传下来的，秤的一头是豆腐，另一头是人心呢。他的一番话说得我感慨万千，让我琢磨了好久呢，也越发的佩服他的为人。真的，买他豆腐的很少有问价的，只是一句给我割多少，老贾的刀法也准，说要半斤，一刀下去，半斤秤高高的，收半斤的钱。

他说大多时候一天做六个豆腐，四个都是人家定下的，定下的再多他也要多做两个来集市上卖，都是些老客户，不能缺了他们的，这是个信用，一辈辈传着呢。如今呢，他有些担心，这营生恐怕传下去了，两个儿子谁也不愿意接手这个，就是打破传男不传女的惯例给闺女，闺女也不愿意干，都嫌累呢，谁也不愿意受这个罪。没办法，干一天算一天吧，哪天干不动了也不干了，毕竟社会好了，那么多的厂子，进厂里干比磨豆腐强、挣钱多，咱想得开，孩子们不愿意干是生在了好社会，吃饭穿衣不愁了……

这一次上集，我又巡着他去。远远地就看到他，脖子上也挂了个牌牌，蓝色的带子，精致的小牌牌，就像出席会议的人大、政协的代表证一样。我笑着走过去问，“你也使用这个了？给我割半斤。”他给我割着豆腐，本来大嗓门的他却放低了声音和我说：“你要是有钱的话还是给我现钱好了，这个牌牌是孙媳妇给俺做的，说啥现在都兴这个支付了，谁还带现钱买东西，影响生意，咱也别这么老土了，也让他们扫码支付，又快又便当，还卫生。说真的，倒是又快又便当了，咱钱没了，咱那个老年机又没这个功能，钱都到孙媳妇手机里了，咱是受了辛苦赔了钱，光赚了个吆喝。”“啥？”我有点懵，很快明白过来，“孙媳妇不给你钱啊？”“给也不能要呢，就这么一个孙媳妇，一家人当宝贝稀罕着呢。再说，隔辈亲呀，为了宝贝孙子也不能要啊，出去又说不得，不得不佩服，俺那孙媳妇鬼精着呢，做买卖是把手，前些天还和俺商量着要接手俺的活……”

我忍不住笑了，现在的年轻人呢，挺会算计的。我一边给他钱一边和他开玩笑，“这也好，你老贾家的豆腐后继有人了。”老贾开怀大笑着，“也对、也对……”

王子营

二〇一八年七月十九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