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拾忆——芝麻饼_散文随笔_博兴论坛

月是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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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7/1/11 15:41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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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家拾忆——芝麻饼

姥娘每次来，都会给俺们捎来芝麻饼，也是农村人说得噶扎，这是她自己烙得。我就见过姥娘烙芝麻饼，白面里掺上芝麻就使劲的揉，面揉得很硬，一直累得姥娘气喘吁吁，坐在一旁直喘息。姥娘是有痨病的，时常的咳嗽，喘不开，憋得狠了，就伸直了脖子，憋得脸通红，像公鸡打鸣一样。我时常学姥娘咳嗽，老娘就骂，却从不打。小姨帮姥娘揉着面，看我一旁淘，就虎着脸吓我.我一点不怕，和她对峙，姥爷就在一旁笑，屋里气氛很活跃。姥娘还笑着骂，“还给你烙芝麻饼呢，烙出来也不给你吃。”

其实，我恋娘，别看娘送我来，娘是偷着走的，当我知道后，哭闹着不干，非要回去，谁也劝不住。特别是天黑后，饭也没吃，哭着睡着了。第二天一早，姥娘就打发小姨把我送回了家，看到娘，那个亲，赖在娘身上不下来。小姨就和娘说着我如何如何的不干，饭也没吃，屈饬了一晚上。娘就笑我一刻也离不开她，我看到哥哥只顾吃着小姨捎来的芝麻饼，这才和他下去抢……

    姥娘每次来俺家，都会是捎来芝麻饼。她的话，要不拿啥呢，总得让外甥们接着吧。其实，那时候穷，白面芝麻饼算最好的了。有一次，老娘还拿来了搀着玉米面的芝麻饼。玉米面芝麻饼要比纯面的芝麻饼厚的多，还很碎，就像老娘跟娘说的，掺上玉米面擀不薄，还易碎。那一次，姥娘是来俺家借面的，正是麦上，家里一点面也没有，你叔光在家里发脾气，嫌吃得不好。姥娘这样和娘说，娘就里屋给姥娘挖面，我还去帮着。姥娘就夸我，爹正好回来碰上，虽说没说啥，娘和姥娘却很尴尬，过后，爹还嫌弃娘给姥娘的少，又不是没有，家里人多，应该多给些。

    我本来想说芝麻饼的好吃的，却絮叨半天了还没来不及说。姥娘烙芝麻饼，就像擀饼似的，擀得薄薄的，放在鏊子上烙，烙好了，还在火堆旁烤，烤得时间要比烙得时间还长，直到火全熄灭才算完。姥娘就会拿到面板子上用刀切，切成大小不一的四方块才算完。因此，姥娘烙得芝麻饼很脆很香，咬一口，咯嘣一声，碎满口，满口的芝麻味，细细的嚼，慢慢的品，吃完了，很长时间，嘴里都留有余香。

    这竟也引起了大娘的嫉妒，和娘说，你看人家东营姥娘，哪一次来也不空手，总是烙些噶扎。她是没说出口，是嫌弃她娘来，总是空着手。别看去大娘家里，她家里饼干、糖果多，从来没给过俺姊妹们。她家的孩子来俺家，但凡有点好吃的，娘都给她的孩子些，大娘就是尝了她孩子带回家的噶扎才和娘说这些话，说着，满脸的羡慕。娘就笑笑，还有的话，就拿给大娘尝。我却从没记得大娘拿过啥给娘尝。就是到老了，娘还是这个脾气，蒸个菜窝头也给大娘送几个去。有时看不惯，我就说。娘总是一句话，和她计较啥，她就这脾气。是的，娘对大娘一向是大度的、宽容的，就算是两家再大的矛盾，娘也从不记仇，过后该怎样就怎样。

    可以说，小时候，姥娘的芝麻饼成了我唯一拿出去像伙伴们炫耀的零食。拿一块，高高地举在手里，咬一口，小嘴儿猛嚼，引得小伙伴都把指头伸进嘴里看着我。当然，这样的时候不多，大多是大娘家的孩子吃着糖果馋俺。有时候，还都咬一点分给别的孩子，就使不给俺，还教唆别的孩子不跟俺玩。孩子们都恋那口吃的，当然都站在他那边。俺呢，就盼着姥娘快来，带来芝麻饼也馋他们。把姥娘盼来了，俺还没来得及馋他们，娘已经把芝麻饼分给了大娘家的孩子，俺就发脾气，赌气把芝麻饼扔在地上，和娘哭闹，满是委屈的说着缘由。娘也不理俺，该做啥做啥，生了气给俺两巴掌，还说让爹回来打俺，俺最怕的也就这一点，发一通脾气，委屈一阵子，最后还得把地上的芝麻饼捡起来……

姥娘来不带芝麻饼，像是从俺上小学三年级那年。其实，那时候，姥娘已经不经常来了，一年也来不了一趟两趟。她的痨病重了，还添了别得病，已经没力气再给俺烙芝麻饼了。但是，姥娘从不空手，会把大姨夫从张店给她买的面包分点给俺们。那时候，面包是稀罕物，还是头一次吃，很松软，有股奶油的味道。可是，姥娘给分得不多，一个拳头大的面包掰成三份，分给俺兄妹三个，根本解不过馋虫来。于是，就盼着啥时能吃一顿面包。这个愿望，最近几年才实现。当然，不是吃不起，而是生活条件好，面包也不是啥稀罕物，没那个心思为吃这个。

大些了，懂事了，和姥娘说起话来，就说馋姥娘烙得噶扎。其实，那时候，姥娘的病已经很重了，一年总得住院几次。老娘最后一次来俺家，带来了很多芝麻饼，说是大姨感的，她看的鏊子，芝麻比平时多，还放了白糖，你不是愿意吃吗？姥娘笑着。我很感动，吃着，看到姥娘笑，却有些怕。姥娘很瘦，脸色苍白，没一点血色，鼻子、嘴干瘪下去，模样很吓人。没多久，姥娘就去世了，听娘说，姥娘去世的那天晚上吐了很多血。姥娘是肺气肿，娘说肺破了才吐得血……

    而今呢，娘也突然走了，巧得是，娘和老娘走时都是六十八岁。对娘的去世，我一直耿耿于怀，也一直怪罪于父亲，怪他疏忽了娘的病。他不在家时，俺回家勤些，娘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耽搁。爹回来了，回家就有些懒……

    其实，该怪自己，怪自己疏忽了。这些年，总是放不下，总是在懊悔之中，也总想起过去。今早儿上班，看到一个孩子吃着带芝麻的烧饼，一下子就想起姥娘的芝麻饼来。姥娘的芝麻饼吃不到了，却留给我永久的回忆，将伴随我一生，使我想起我的亲人们，感受着浓浓的亲情……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王子营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二〇一七年一月十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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