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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大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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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8/1/12 14:48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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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姑



    起初,对大姑的印象深,是大姑家富,愿意去她家里就是为了那口吃的。第一次,是领着妹妹在大姑家的大街上玩,大姑在家门口看到我和妹妹,就招呼俺倒她家里,从南墙上摘下个黑提包,掏出一把糖给俺们,妹妹三块、俺两块。那时,糖块可是稀罕物,一般人家的孩子一年也吃不上一块糖。大姑亲自剥开块糖塞进妹妹嘴里,又抱起她稀罕着。大姑没女孩子,就生了四个儿子。所以,她特别稀罕女孩,亲亲妹妹的小脸,一脸笑的问她些话儿,临走还叮嘱我,别领着妹妹到东湾边上去,再就是小心狗啥的,那担心呀,一直站在门口看着,都到大街拐角了,她还望呢,为了不使大姑担心,我领着妹妹拐向了西街,远离了东湾。我知道,大姑担心的是妹妹,对我就无所谓了。村里人话,“没啥稀罕啥。”大姑连生了三个男孩儿,盼着最后一个是个女孩吧,可天不遂人愿,还是个男孩儿,和我一般大。她就很失望,脾气又不好,很多次我到她打孩子,也她总是对小表弟大喊大叫的,像是特烦他,生了气还拉过来就是两巴掌,吓得我赶紧跑出去。大姑打孩子那架势,就像奶奶嘴里的后娘打孩子,心里就怕。而小表弟皮实,也不哭,不一会儿又从家里跑出来和我玩,我却不敢再到她家里去,去也是领着妹妹,为那口吃的。

在我的印象里,大姑家的好东西不断,每次去,墙上的那个黑提包总是鼓鼓的,挂的地方并不很高,大人伸手就能摘下来,要是小孩子,踩着个高杌子,伸手就能抅着。可是,大姑家的孩子从不敢偷吃,哪怕是大人不在家,小表弟也不敢偷拿。我曾经撺弄小表弟偷点好吃的,提包里那么多,大人发现不了。小表弟说啥也不敢,他是怕大姑打,不但大姑打孩子厉害,大姑父也是,总是阴着个脸,不拘言笑,开口就训,厉声厉色,就像只怒吼的狼,打孩子那个狠,劈头盖脸的打,打得帽子都掉下来,还不准孩子哭,越哭越打。大姑父打孩子,大姑从不拉,没事般的做着自己的事儿,一点儿也不心疼。我看着却怕。所以,只要大姑父在家里,我从不敢去他家里,碰上他回家,总是偷偷溜出来。

在我的印象里,大姑父还没和我说过话,见到我,虽说不至于那么严肃,甚至脸上还有点儿笑,我还是怕得要命,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,总是躲出来。其实,大姑父平常不在家,他在村里的磨坊里,村里就他懂机械,那个大柴油机离了他转不起来。所以,他也是村里的能人,有很高的威望,又加上大姑父的弟弟在县里任职,是供销社的主任,在农村人眼里,那是很大的官了,物资紧缺的年代,啥东西都要票,没票有钱也买不着,买斤白糖还托人,村里很多人就托大姑父买些紧要物品,大姑父总能买来。因此,在村里,大姑父的威望不低于干村支书的伯父。

是不是这个原因,大姑家和大伯家关系不好?我是这样的看法。伯父是书记,却拿大姑父没一点办法,不让大姑父干磨坊吧,磨坊就转不起来,甚至,村里的拖拉机坏了都是大姑父维修,大伯心里对他不满又怎样。

其实,大伯还是个很好的人,问题出在大娘身上,她看不得别人比她好。就有一次吗,俺一帮孩子去大姑家里玩,大姑家蒸的卷子,想分给俺吃吧,七八个孩子,就是一人半块,中午就不够吃的了,大姑就笑说,想吃卷子回家拿窝头来换,于是,俺就急匆匆的跑回家拿窝头换卷子,娘没啥,只是笑笑,包了三个窝头给俺,大娘却拿巧作怪了,来家里和娘说,给孩子个卷子吃就给个吧,还让拿窝头去换,这不是故意笑话娘家人穷、笑话咱吗,嫌弃娘家穷就永也别来,免得沾了穷气去。娘只是笑听着,也不说话。那一次,大娘真是生了气,让她的孩子拿了七八个窝头去。大姑觉出了味不对,又给送了回来,还向大娘解释着……

    按说,这事儿说过去就没事了,大娘却烦了大姑,以后,门也不让她进了。大姑家的老大结婚,多少人去大伯家说和,大伯没什么,就是大娘这一关通不过。大娘不发话,大伯也不敢去。大娘的话,人家是啥人家,咱庄户百姓的,再把娘家人穷气带了去。大姑就又亲自来解释,是声泪俱下,也没打动大娘的心,到底没去。奶奶还去跟她闹呢,一闹,大娘犯了心口疼,躺在炕上呻吟着,还来个绵羊大憋气,昏死过去,就把大伯吓坏了,叫来种子厂的大马车,还喊上娘一块上院去。上午去,回来到太阳落山,累及娘也没去成……

    过后,大姑又去给大娘道歉,拿来两个肴鸡,两块好布。大姑来的俺家里,本来留下一个肴鸡一块布,爹却让大姑把那两块布都拿上了,又亲自去叫开了大伯家的门,把大姑送到了大伯家。其实,大姑先去的大伯家里,没叫开门,就来俺家里,让爹陪她去。爹把门叫开了,也让进去了,大姑出来的时候,那只肴鸡和两块布从大伯家的墙头飞了出来,大姑在俺家好哭呢,爹想去找大伯,大姑拉着没让。最后,还是爹把大姑送回家的。而俺小孩子却不懂大人的心思,只图一口吃的,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肴鸡,印象很深……

    对大姑来说,娘家人不待见,心里是最苦的。为此,大姑父没少和大姑吵嘴,骂她没脑子,不考虑事儿,一字不识,就犯糊涂。是的,大姑没上过一天学,七八岁上就领着大伯去要饭。那时,奶奶家很穷,缺吃少穿的,一遇上灾年,全家人出去逃荒。当然,老辈里穷,多少代都穷。原来,爷爷一家在利津洼开荒种地,一家人都住坡里,两三辈里开了几十亩地,日子好过些了,土改时,把地都给分了,想加入人家当地吧,外来户,谁也欺负,没办法,就回到了老家。其实,也算不上真正的老家,真正的老家在王集,就因老爷爷在王集没人管,去了乔子姥娘家住,回来时又回到了乔子落脚,姥娘家也没啥人了,就剩几间破土屋,这就很好了,还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,去王集找谁呀,倒是有一家子人,谁也不认,光怕受连累。

    从利津回来,依旧是苦日子,开始不给地,不要饭怎活。爷爷又老实,回来还是受欺负。要不是奶奶天不怕地不怕的,乔子村也没法落足,虽说是新社会了,还是排斥外来户。

大姑说起来,总是眼泪汪汪的,那个时候真苦,吃了上顿没下顿,我领着你大伯去要饭,你大伯才四五岁,走累了俺还背着他,他常常在俺身上睡着,要一天来,也吃不饱,时常挨饿,那时候都穷,跑十个门也就两三户给得,给的那个少,还不够你大伯一口吃的。

    听了大姑的话,我都忍不住落泪儿。大姑和爹娘说着,当着孩子的面说嘲话了,要不是看你大姑父家富,能帮衬咱家一点,俺能嫁给他?真的,大姑父个矮不说,长得也不怎样,大姑和大姑父在常人看来的确不般配,就是为了大姑父家好,有口吃的,不挨饿才嫁到了大姑夫家。嫁过去后,粮食啥的,人家的确帮了不少,这个事谁也不能否认,大姑也因此过上了富裕的日子。

    可是,好景不常在,自从大姑父的弟弟因病去世后,没有帮衬了,大姑家也渐渐成了平常人家,倒是大伯家的日子蒸蒸日上,在村里数一数二的。那时候,很多小孩子就和俺说吗,你大爷在村里一跺脚,咱村就得晃三晃。其实,只是觉得好听,并不明白话里的意思,孩子们嘴里又说大伯是老大,村里人都巴结呢。这话不假,每到傍黑天,我时常在自家门口玩,俺家和大伯家斜对门,总看到有很多人提着东西去敲大伯家的门。平日里,大伯家不像其他胡同里人家,黑天白夜都管着,谁去也得叫门,那些提着提包、兜着东西的人看我总是把东西往身后藏。而我呢,天生好奇,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,把他们看得慌慌的,大伯家大门一响,人影马上闪进去,而傍黑天去大伯家的这些人总是呆不长,我都能听到他们在大伯家院子里说话的声音,每次,都是大伯把人家送出来,在大门口,身影一闪,接着是关大门的声音,很多时候,我都看不清他。

    来大伯家人少了是分地后。其实,村里分地后不多时候,大伯搬家了,搬到了村东,老房子也扒了,只给后邻家留下半截北屋墙。而大姑家和大伯家好起来也是这个时候,自家种地了,人少干不了,一段时间里俺三家子插伙干,关系就好起来。自从分了地后,大娘的身体也好起来,不像在生产队里,天天病着,上不了坡,工分却不少,年底还能评上先进,可村里人没一个反映的,真有反映是分地后,不当着她面说,都是背后议论。是呀,分地到户了,也不用求大伯办事了,自然不那么尊重了。说真的,农村改革,对村里人来说是好事儿,对大伯家来说,却感到了世态炎凉,大娘也没那么骄横了,平易近人了许多,大姑来,也不再给脸子看……

    今年,大姑过八十大寿,应该说,是家族最长寿的人了,这是使人惊喜的事儿。看上去,她身体还那么硬朗,能自己骑着三轮车在大街上溜达。大姑八十大寿时,我不但买了很多礼物,还给了她二百块钱,她笑得很开心,像个孩子似的边去接钱边笑说:“给我钱干啥,”却已经把钱抓在了手里……

    看着大姑一脸的幸福,却不由想起娘、想起大伯,想起大姑父,老姊妹三个都因病去世了,前后相隔不过半年的时间,数娘年龄小,走时不过六十八岁,也不是啥恶疾,是突发心梗……

    想着,心里就隐隐作痛,叹息着,心有不甘,人都是命啊,可又怎办呢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王子营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〇一八年一月十二日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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