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的种树情结_散文随笔_博兴论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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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8/3/13 14:56:1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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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的种树情结

记忆里，母亲喜欢种树，每到开春的时候，总去集上买棵果树种在院子里。母亲在院子里种的第一棵果树是葡萄树，这棵葡萄树不是买的，而是从村里的果园里要来的。母亲在果园里干大队工，人家嫌一棵葡萄树挨着苹果树太近，就想刨了不要了。娘就跟人家要了来，记得娘是用包袱背回家的，种在老宅东边的菜园子里，那是怕鸡啄了。

那时，娘养了很多鸡，鸡嘴快，连刨带啄，刚出芽的扁豆啥的，很可能眨眼的功夫就被鸡祸害了，不得不用篱笆围起来。就是这样，也可能挡不住鸡的祸害。爹的脾气不好，每当看到刚出的苗被鸡啄了，他就撵着鸡打，把鸡打得呱呱叫着飞向墙头、枣树和屋顶，几天里，不敢到院子里来。这给娘带来了麻烦，好几天里，娘天天找鸡。鸡被打怕了，像惊弓之鸟，见人总是呱呱叫着飞跑开，娘用好粮食喂才能诳到院子里来。鸡还啦啦蛋，这才是娘关心的，平时的盐巴啥的，就指望鸡腚里攒的，把蛋下在外面怎行。一段日子里，娘总是偷偷跟着鸡，看它在哪儿下蛋，为此耽误了好多活。娘就在屋后的玉米秸垛里找了好几个鸡蛋，也有被人家捡去的，心里就有抱怨，当着爹的面又不敢说，只在背后里嘟嘟。

十几只鸡就是很烦，园子没种成，葡萄树一时保住了。毕竟，这棵葡萄树很大，下面的叶子被啄了，上面的叶子还保的住。而且，当年葡萄树就挂了果，结了好几枝吧，刚棒子粒大小的青果就偷着吃，一直吃到七月十五，不涩了，能吃了，也偷吃没了，差不多都是我偷吃的，尽管酸的要命，还是偷着吃，就像是上了瘾。是的，那时候可没啥零嘴，要不吃点啥呢？

这棵葡萄树最终没保住，还是被鸡们祸害了，天天在葡萄树下刨，特别是夏天里，十几只鸡呢，都在葡萄树下凉快，鸡爪子也闲不住，刨得一个深坑连一个深坑，葡萄树根都被刨出来了，不死才怪呢。

搬到了新屋，院子小了，娘集上买了两棵香椿树种在南墙根下，又在大门口一侧种了一棵梧桐树。两棵香椿树几年里就碗口粗，每当开春香椿树发芽，就是一家人打牙祭的时候。八十年代，条件也好了，鸡蛋不在是啥稀罕物，不再是清明里才能吃的上鸡蛋，鸡蛋成了家常菜，香椿炒鸡蛋，谁家也吃的起。每天里，娘总是炒上一大盘，连吃好几天。但是，那么大的树，吃是吃不完的，娘就掰些送给邻居，老些的就腌起来当咸菜吃。一个春天里，差不多都吃这个咸菜。

几年后，这两棵香椿树却被爹砍了。因为在外求学，很长时间后才知道。问起娘来，娘说香椿树遭了灾，半边树身子死了，算卦的说病树在家里不好，爹就砍了。有一次，爹还说起来，因为栽了香椿树，那个地方就成了死地，方家里人。是的，那个时间里，哥哥的亲事一直不顺，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儿，反正是把罪过赖在了香椿树身上。香椿树生灾我知道，娘领我看过，确实是半边树身子死了，树皮都裂开来，干枯了，娘很心疼，打听了以前在村里苹果园干得老程，问怎样防治，还跟人家要来了硫磺。还没治呢，算卦的一说，当时家里遇上很多事，事事不顺，又联想到哥的事儿，娘就不再心疼，支持爹砍了。

毕竟，啥事儿最重要，娘分得清。娘在门口种那棵梧桐树，反映了娘的心思。“栽得梧桐树，引得凤凰来。”俺们大了，该成人的时候了，这才是大事儿。

一段时间里，上面有文件，房前屋后是公家的地，私人不能种树。村里就成立了伐树队，挨家挨户的伐树。因为俺家住在村外，首当其冲，屋后的那排槐树，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伐了，娘知道后赶回家来，那帮人正要锯门口打那棵遮天蔽日的梧桐树。娘拦下了，生了大气，和人家大吵起来。都是乡里乡亲的，都是干得大队工，主家不让砍，谁也不去得罪人，就住了手，一个村委员还领着呢，跟娘解释，上面有文件，谁家的也砍。娘一句话顶了回去，那先去砍人家的，又去屋后看着伐倒的树，不跟人家散伙了。

二段当时，爹在村里威望高，大伯又是书记，虽说两家关系不好，也是一家子，谁也不敢深得罪，就唤来村长。村长光跟娘解释，还赔了情，说干活的大意了，虽说大喇叭里吆喝了，主人不在家就砍是他们的不对，又让人把屋后的树收拾停当了，这才算完。最终，由于村里人都反对，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，全村的人就砍了俺家几棵树，谁家的也没砍，好像是大队里还赔了俺家钱的。因为几天后，镇里又下了通知，不再砍树。

那棵梧桐树就保留下来，十几年里，长得很粗大。应该是到公元一九八七年吧，村里又重新规划，这棵梧桐树实在栽得不是地方，都到新规划的街道中间。而爹娘不是不通情理的人，大队里也没通知，爹就让人锯了。

家里的香椿树砍了后，院子里就显得空挡，算卦的说是死地，心里就不痛快，再到开春的时候，邻家送棵桃树来，娘就栽上了。桃树能辟邪吗，这是娘的心思，她是问了很多人的，都是这样的想法，和爹一说，爹也同意。这棵桃树栽上后，几年里，家里事果然顺了些，就越发的照顾有加，娘还请了人给果树剪枝、除虫，桃树就长得很好，几乎占了半个院子，把牛圈都遮挡了半边，牛进出都很困难，娘也不舍得把桃树枝子砍掉。

最后，桃树是病虫害死的，树身子里满是钻心虫。一夏天里，满树干的树液，干固成亮晶晶的东西，附满了树干，还搀合着树沫儿，显得很脏。最后，娘听了人家的，从卫生室要来注射器往树干里注农药也不管事，怎也杀不死这些可恶的钻心虫，依旧把树干咬得千孔百疮。一场暴风雨后，桃树经受不住，从树杆半截里断了，那些爬满地的钻心虫，让鸡们打了一顿牙祭。

以后，娘又种上了一棵山楂树。这棵山楂树是小姨送来的，她们村里号召种山楂，白给了些树苗，农民却不愿一种，强制着种上也不让它活。小姨的话，治得人们想啥办法的也有，用热水泡树根的，栽时把树根折断的，反正是不让它活，好好地麦地毁了种山楂，还不知几年能坐果，坐了果再卖不出去，虽说签了收购合同，还有好几年呢，好几年过后还不知怎样呢，谁也信不着，谁也不想种。治着种，这方面，农民有的是办法应付。小姨是送了三棵来，用包袱裹着，光怕人家看见。小姨说，都偷着送亲戚呢，这是挑了三棵最好的。那是年上，娘说要种棵果树的，小姨就送了来。

这棵山楂树品种很好，娘的话，是面山楂，结得果子个大，又不是很酸，很好吃。那些年里，每当山楂成熟后，我和妻子都回家帮娘摘，能摘好几十斤，娘不稀罕这个，总让我带回好多去分分。问起娘为何愿意种山楂树，娘笑说，山楂不是红的吗，就盼着咱们家的日子红红火火。这是娘的希望呀，我懂的娘的心情。而这棵山楂树七八年后，和当时的香椿树得了一样的病，半边树身子干枯了，硕大的树冠，一半绿一半黄，很是难看，娘看着又发了愁，更相信那年算卦先生的话。

可是，这个时候，家里的坎呀、灾呀也都过去了，日子安稳下来，这是不是预示着又有啥灾祸呢？那棵山楂树一连三年都是这样，还以为是缺肥呢，大舅弄来了十几斤二胺，化成水浇灌也不管事。娘看着就不顺眼，一生气，她自己用菜刀砍了，也赌气不再种了。

那个地方就闲置了好几年，娘点上了几棵丝瓜，每年都爬一大架，结很多丝瓜，吃不了就送人，俺回家一趟，娘大小的给俺摘上，光说离着远也给你们送不了去，送那么多给人，也心疼。

后来，不知怎的，娘又栽上了棵柿子树，问她为何种柿子树？娘笑说种上这棵柿子树，过几年，你们可以多回来一趟。听着，我心里酸酸的，娘是嫌俺们不回家啊。于是，有空儿就回家看看，哪怕是回家做回来就走……

柿子树栽上两年后，娘突然走了，给我留下无尽的伤痛。如今柿子树有碗口粗了，每年都结很多的柿子，看着一树火红的柿子，总想起娘。睹物思人呢，她是盼着俺们都过得好好的，日子红红火火，也盼着俺常回家看看……

王子营

二〇一八年三月十三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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