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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老季的转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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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8/5/7 15:42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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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季的转变

 



话说季家村老季,受了儿子、儿媳妇的气,一时想不开,赌气拿了根麻绳出了门。都是在气头上,儿子廉也没劝拉老爷子,自顾在院子里侍弄着那糟烂的牛套。说起矛盾起因,都是耕地惹得。村里腾店买了台耙地机,耙起地来又快又平坦。村里人的话,这玩意儿太神奇了,耙地没坷垃,就是红土地也一样,耙完一遍就可以下种,拖拉机拉着播种机,来回几遭,二亩多地就播完了,锨镢都不动。于是,排着号等腾店耕种。

老季接受不了这个神奇东西,他在土地上忙活了大半辈子,是村里出了名的老把式,每到春种秋耕时节,村里人都请他指点,他是满坡里转,帮人家扶耧,往往误了自己的地,心里却欢喜,很有成就感,在村里说话也理直气壮,谁都把他的话当成圣旨。谁家下种,他扒开一看,指头一量,说深浅怎样,都听他的。谁知,过了年都七十六了,出现了这么个奇怪玩意和他作对,村里人都把他晾一边了,自然就受不了,瞅着那铁疙瘩挑毛病,老嘴一撇,“看那耕得地吧,还没十公分深,出来苗能旺?还有那播种机,下种时跟进了磨面机一样,能不伤种?可是,他得告诫没人听,都当成耳旁风,好话者还嘲笑他,说他落伍了,老一套过时了,这可是从外国引进的先进技术,好着呢。他就猛撇嘴,还就不信了,从古到今,几辈里都是这样耕种,还被这破玩意给搅了?这些后生啊,心里就有气。

外人不听的他的话也就罢了,可气的是一直唯他是从的儿子和儿媳妇也不听他的话了,一旁光说累,又花不了几个钱,还是让机械耕种吧,三亩多地,连耕带播不过个把小时,又轻快又便当。儿子儿媳妇光在他耳旁絮叨,他就恼了,心里话,一家人也拆台呀,一下子就压不住火了。当然,他对儿媳妇还有顾忌,当着人面不好斥责,就拿着一旁一声不吭、小心翼翼的儿子发火,非要牛耕。媳妇也算孝顺的,当着人面不好驳他,却赌气丢下?头回了家。儿子廉本就是个闷嘴葫芦,此时更不敢作声,他牵着牛,老季后面扶着犁铧。满坡里就爷俩耕地。的确,老季耕地的技术真没说的,犁铧犁出的墒笔直,深浅一致,新翻的泥土里还透着一股香。往年里,谁走过夸赞几句,老季就很受用。可是,今儿都当笑话看,笑爷俩的愚,虽隔着远,听不见人家说啥,却浑身不再在。

哪能自在呢?不远处就是拖拉机的轰鸣,爷俩一遭地还没到头呢,拖拉机已经好几个来回,来回一遭就一亩地呀,他们还没开出墒沟。而且,那头老牛小惊,拉着犁,一双惊恐的大眼看着那拖拉机,走得不是快就是慢,这幸亏廉牵着,否则早跑开了。老牛不好好走路,犁铧就难扶,气得老季在后面连喊带骂,耕地时从不拿鞭子的他,此刻拿起鞭子狠抽牛屁股,那头老牛本来就怕,再一打更毛了,往前猛一蹿,牛套断了,要不是廉紧拉着牛绳,牛一定会受惊跑远了,说不定会出大事故。老季被带了个趔趄,犁把顶着了胸,一股钻心的疼使老季蹲下来,好一会儿才缓过来。

按老季的想法,收拾好了套再耕。没想到,一向听话的廉恼了,冲他发脾气,老了还是这么犟,费这劲干啥,还没受够罪怎的,用机械耕,赶快种上,也别耽误了明儿我的班,正是忙时候,一天百多块呢。说着,扔下牛绳跑去叫机械,把老季晾在那儿。老实的儿子敢驳他,这可是他从没想到过的,从小到大,儿子在他手里很听话,这正想把一辈子的种地把式传给他,没想到他……

看着远去的儿子,老季呆若木鸡,他还没明白过怎回事,拖拉机像故意气他似的,已经进了他家的地。儿子走过来也不理他,把牛牵到地头,又把家伙什弄出来,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。气得他脸红脖子粗,真是翅膀硬了,被他媳妇调教坏了,不是有本事吗,你就作吧,他把车上的种子肥料往地上一扔,套上车回家了,一张锨都没给他留下。

这回到家,媳妇叫他也不吭声,闷着头抽了两袋旱烟,就收拾那断了的套。不一会儿,廉腋下夹着空袋子笑眯眯地进来了,进来还喊了声爹,像是故意气他。老季诧异的看着儿子,“种完了?”“啊、种完了!”他一脸得意,“还没半小时呢,播上了,你就别收拾那破玩意儿了,以后用不着了”,又看了眼牛棚里的那头老牛,“牛也不用喂了,集上处理了。”他像是无意说,却惹恼了老季,“啥玩意?你个兔崽子,把牛处理了?看你爹是不是也没用了,也把你爹处理了?”说着,使劲的把牛套一扔,从屋檐橛子上拿了根麻绳出了门。

老季是满肚子的气,心里话,这个家还当不了了怎的,他就不信那铁疙瘩能种好地,又来到自家地里看。儿子说得不假,自己的地确实种上了,来到地里扒出种子看,指头量了量,觉得深浅还可以,不由得满脸疑惑。按说,看到这些,他该消气了。谁知,也不知怎的,心里越发来气。

刚才,媳妇儿子那样对他,不顾及他这张老脸,在乡亲面前打得啪啪响,自己还有何面目面对相亲?刚才出来时,背后不就很多议论吗。这活到快八十了,要强了一辈子,谁见了不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季爷,连村里书记主任见了他,脸上都是笑呢,甚至有些村里事还请教他呢。他曾想着,自己年龄大了,想把一辈子那点种地经验手把手教给儿子,好让儿子在乡村面前有些脸面,受些尊重,不给老季家丢人。谁知,来了这铁玩意,把他的心思搅乱了,打了他个稀里哗啦,现在还发懵呢。难道一辈子的把式没用了,还连那老伙计也想给我处理了?他可是跟老伙计说了很多次,要养它的老,给它送终,墓地都想好了,就在老墓里,他老季家老辈里都敬重这些牲口,生活那么紧都给这些牲口善终,没想到这不孝子想把老伙计卖了。说句不中听的,卖老伙计还不如买了他,这个缺德玩意儿,媳妇子有成见也就罢了,不管怎说,这些年里媳妇对他当家成见大,也没翻出他的手心,终究还是他当家,没想到儿子在外干了几年临时工,竟敢反对他,冲他直呼直喊了,不把他放眼里了,他可是想好了,今年就说开,把那把盛钱柜子的钥匙交给儿子的,就想在今年的年三十晚上交接。没想到,儿子本事大了,等不及了,想推到他了。

他胡思乱想着,越想越委屈,甚至于老泪纵横。他可是辛辛苦苦一辈子,生产队时队里的老把式,分地单干后,依旧是老把式,请他扶耧播种那可是挨号的。现在好了,没用了。没用了就想扔啊。好,不用你们仍,俺自己了结。

也不知怎么,他信步就来到了自家老坟地里。此时,天已经黑下来,就像是有谁催的,他从腰里拿出那根麻绳,往坟地旁那棵歪脖子老柳树的枝丫间打个结,眼都没眨把自己挂上去,不只是他身子重怎的,踮起脚把自己挂上去,双腿蹬几蹬,刚觉得有些窒息,头脑还清醒呢,啪的一声,绳子断了,那他摔在地上,他爬起来接连把自己挂了几次,都是一样的结果,摔下来,就像是阎王不收他,让小鬼弄断他的绳子似的。他可知道,拇指粗的麻绳,吊死个人很容易的,这怎还死不了了?最后一次掉下来,他也折腾累了,就躺在坟上想歇会儿。谁知,这一合眼还真就睡过去了。

老季是被吵醒的,睁眼一看,很多手电筒照着他,很多人围着他,儿子廉把他抱在怀里正哭喊他呢,还有儿媳妇、两个孙子、攥手攥胳膊的,光怕他跑了似的。“爹呀,你这是干啥呢,多大点事啊就寻短头,是俺不对呀,”女人眼窝子浅,哭起来一把鼻子一把泪的,哭说着跟唱歌一样……

原来,老季赌气出来后,两口子并没有放在心上。老爷子生了气就爱围着村子溜达,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很多时候不用出去寻,自个就回来,给他炒上三个鸡蛋,再一壶老酒,说上几句道歉话,他就舒心了,喝上那壶老酒,又有说有笑开了,炒鸡蛋他可舍不得吃,都是分给两个孙子,到现在也是这样,鸡蛋不再是稀罕物,炒一盘子他还舍不得吃,两个孙子不在家,就往儿子媳妇碗里夹,不吃还不行,不吃就不高兴。他呢,还是一根老咸菜条就着就能喝上一壶酒。知道老爷子又生了气,廉媳妇炖了一锅排骨,炒了几个青菜,那盘炒鸡蛋是少不了的。不过,她可没敢多炒,炒多了,老公公给夹到碗里,不吃还不行,强吃又恶心。唉,这个倔老头,一辈子吃苦受累,到现在吃盘炒鸡蛋都觉得是奢侈,总是那句,“炒鸡蛋干啥,天天白面卷子,又不是吃不下去。”这是自家人听惯了,要是外人听着还不说虐待老人吗。

这菜炒好了,都端上了桌子。恰巧星期,两个孩子也回来了,本想吃顿团圆饭,等不来老公公了,就出去找。先是廉自个出去找,围着村子找了两遍,一口一个爹的喊着,没寻着,回家来看老父亲还没回来就害怕了,一家人出去找,问遍了全村的人,有说见过的,说看他神情不好,见面跟他说话只是应着,头也不抬,对了,手里还攥着根麻绳呢,别是想不开……

这一说都害了怕,都知道他是个大脾气的,说走极端不是不可能。越说越怕,村里人都帮着出来找。是的,老季在村里威望可挺高的,谁家的地他没帮着扶过耧?谁家的红白事不是他主持?他礼全着呢,周围村里都知道季家村这个明白人,别老了再一时想不开犯了糊涂、寻了短头,罪过可就大了。

于是,全村人帮着找,村子周围的树林,坡里浇地的水井,凡是危险的地方寻遍了,最后找到了坟地里。大伙七手八脚的扶他起来,又轮着把他背回了家。他苦笑着,说在村里溜达着呢,想来看看老人,不知怎的就睡着了。都知道他在说谎,他寻短见,可谁也不点破,那根麻绳就搭在树上,已经断了好几截,挽着好几个疙瘩呢。很多人猜测,可能是麻绳有点儿糟,不结实了,他五大三粗的,身子又重,上吊了几次绳子都断了,最后一次可能是擂得时间有点长,绳子断后,他就晕过去了,他脖子上的擂痕还很明显呢。

回家后,送走了外人,两口子给老父亲跪下请罪,一家人哭的稀里哗啦。老季直说自己老糊涂了,你们孝顺着呢,村里人都知道,是爹的错,老犟头,也趁机把拴在腰上的那把老式钥匙给了儿媳妇。此时廉媳妇哪敢受呀,是坚辞不受,说只要爹在这个家就是爹当。此话暖人心呢,老季忍不住老泪横流,说道,“看来爹是老糊涂了,有这样孝心的儿媳竟不知足,非争个强,不服老,三国里说得不假,好汉不提当年勇,拿着以前放不下,说来人家笑话,这个家说啥也不当了……”

自从闹了这一出,老季就觉得心头轻松了。是啊,不接受新鲜事物不行,用老脑筋看问题不行。机械耕种,那苗出得多齐双呀,人们少卖多少劲呀,锨镢都不动了。再说,不比刚分地那些年了,光指望农业也不行了,富不起来,也就混个肚儿圆。儿子两口子在外干,一月好几千呢,顶四五亩麦子的收入。

老季想开了,放下了架子,啥事儿放手不再管,只是那头老牛,他没听儿子的,这老伙计自从分地单干后就来到家里,十四五年了,老得快不行了,还得信守诺言呀。这事儿两口子也再没提卖的事。廉媳妇的话,平日里就老爷子自个儿在家里,欠当和他做个伴吧……

王子营

二〇一八年五月七日
  
二维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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